務(wù)奇(副總裁,“六四”后去了美國)說他有別的事參加不了,希望我代替他。到四通幾個月,有無數(shù)感慨,的確有話要說,
于是回家準備了幾天,并請妻子做第一聽眾,提出修改意見。那是我在四通第一次登臺演講。妻當時也去了,結(jié)果她比我
還緊張,幾次去廁所。當時萬潤南、段永基、沈國鈞等高層都在,那次演講我記得得了94.7 分,第一名。
1988 年8 月20 日《經(jīng)濟日報》刊登了我這次演講的內(nèi)容,題目是《我為什么來四通》:
經(jīng)常有人問我:你為什么到四通?在一些人看來,像我這樣一個做過黨支部書記的正統(tǒng)的共產(chǎn)黨員,一名科學(xué)院計算中心的正處級干部,竟然投身到四通的行列,似乎是離經(jīng)叛道。是一時的沖動嗎?不瞞大家,本人今年39 歲,用孔老夫子的標準,已近不惑之年。像當年紅衛(wèi)兵那樣的盲目沖動,在我身上不可能重演。
我的第一次演講是趕時髦嗎?四通名氣很大,慕名而來的人肯定會有,但我不是。放棄自己十年奮斗所得到的一切,讓自己重新站到零的起點上,任何有常識的人,都能掂量得出,這是否值得。“你是為了撈錢!”也有不少人這樣說。我告訴他們,我到四通不過想多做一點對社會有益的事,人活一輩子,總要為子孫后代留下點什么吧!他們不信,說我是唱高調(diào),有什么辦法呢?讓他們?nèi)フf吧。當初,我們不是也曾這樣看待四通人的嗎?
三年過去了,四通在人們的議論聲中,發(fā)展壯大,成為中國偉大改革進程中的一種模式,并雄心勃勃地向“中國的IBM”這個宏偉目標進軍。而我在自己的崗位上,苦苦掙扎,有過成功,但更多的是失望。那些個雄心壯志,那些個慷慨陳詞,那些個治所良策,統(tǒng)統(tǒng)都無法實現(xiàn)。那種像一簍螃蟹一樣,互相撕扯著,誰也別想邁出一步的局面,常叫我拍案而起,痛心疾首。1981 年的時候,我曾去過一次日本,在那100 天里,我親眼觀察了資本主義。當時我還不明白,堂堂社會主義的中國,為什么在經(jīng)濟上就斗不過資源貧乏的小小日本!中國人干工作,為什么沒有日本人那種勁頭?現(xiàn)在我明白了,是大鍋飯這種體制,壓抑了人們的積極性,使生產(chǎn)力得不到解放。正當我苦惱、彷徨尋找出路的時候,四通的一項重大決策叫我震驚萬分。四通居然敢于承包負債上千萬元、面臨滅頂之災(zāi)的鷺島公司,并用了幾個月的時間使它起死回生,至今充滿活力。我不得不佩服四通人的膽量、氣魄和扭轉(zhuǎn)乾坤的能力。
坦率地說,在決定何去何從的時候,我曾有過幾夜的失眠。在四通的門前我有過多次的徘徊,這種徘徊使我有機會親眼看到了四通人是怎樣工作的。四通人的拼命精神,四通人的高效率,四通人的價值觀念,甚至四通人的氣質(zhì)風貌,都給人耳目一新之感。這里充滿生機,這里一片光明。在這里,社會主義的很多優(yōu)越性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任何不帶偏見的人都應(yīng)當承認,四通的道路是一條真正有希望的社會主義的改革之路。
我義無反顧地躍進四通的大門,應(yīng)當說是歷史的必然吧。在四通工作的200 天里,我和我的同事們?yōu)閯?chuàng)辦合資公司歷盡千辛萬苦,熬過了許多不眠之夜。那種登天摘月一般的高難度,我曾感到過絕望。我永遠忘不了李玉當時說過的一句話“四通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那些當時看起來不可逾越的障礙,的確被克服了。我們的合資企業(yè)從立項到批準到開工生產(chǎn),只用了70 天的時間!這是怎樣的高速度、高效率啊!人們說我們是超常發(fā)揮,是創(chuàng)造了奇跡,可同樣的我們,不來四通,是否也能創(chuàng)造這種奇跡呢?四通人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推進自己的事業(yè),那種信念,那種氣魄。那種一往無前的精神,不僅能戰(zhàn)勝各種困難,也能征服任何人。
最近有人問我,你到四通后悔嗎?我說,不后悔!即使明天四通因某種原因而遭受大挫折,我也不會后悔。在四通工作的日子里,我每一天都沒有虛度,我必須調(diào)動自己的全部才智來迎接每天撲面而來的工作,盡管很累,但我感到很充實,我感到從未有過的愉快。過去我曾想,如果中國人都有日本人那種工作精神和工作效率,中國就會有希望。今天我要說,中國人都像四通人這樣忘我奮斗,中國就有希望。
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講演,可以看出我已經(jīng)融人了新的生活當中,完全站在四通人的立場上說話,充滿激情地由衷贊美四通這一改革大潮中誕生的新生事物。這就是文化的力量,它改變了一個40 歲人的人生觀。
當時,臺下的聽眾問了我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李玉琢,聽說你來四通之前在中科院計算機中心就是一個優(yōu)秀的管理者了,你進四通半年后對四通有什么評價?有什么樣的感受?我當時的回答是:的確,我在科學(xué)院計算中心對管理就有興趣,做了一些工作。來四通之后我覺得有很多新的東西值得學(xué)習(xí),相信我會與四通一起成長。第二個問題:李玉琢,有一天你會不會離開四通?當時我沒有任何思想準備,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句雪萊的詩,我說:“讓我引用雪萊的詩來回答吧:如果還有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我。”我的激情演講和回答使我一夜間成了四通的名人。
八年后我離開四通時,有人責難我說,你當年演講時說自己會是最后一個離開的人,為什么四通還在,大家都還沒走你卻先走了呢?我的回答是:“現(xiàn)在的四通已經(jīng)不是當年的四通了。”當企業(yè)的精神不在、文化消失的時候,企業(yè)就變成了一架無生命的機器、一個徒有其表的空殼,它不再具有抓住人心的內(nèi)在力量。心散了,就如失去方向的船,人自然也會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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