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歐盟綠色協議工業計劃的關鍵部分，《凈零工業法案》旨在使歐洲成為“清潔技術的發源地”。但綠色技術領域的領導地位競爭日益激烈，歐盟面臨落后于國際競爭對手的風險。

凈零轉型已經在全球范圍內引起了巨大的產業、經濟和地緣政治的轉變，隨著世界去碳化努力的推進，這種轉變將變得更加明顯。一場新的綠色科技產業競賽，正在中國、美國、歐洲之間展開。

2022年以來，圍繞著全球清潔能源產業的國際競爭愈演愈烈。當年8月，美國通過了高達3690億美元的《通脹削減法案》，用于清潔能源產業稅收抵免和補貼。2023年1月1日起，該法案正式生效，在美國巨額綠色補貼的誘惑下，歐洲企業正在把投資轉移到大西洋彼岸。

作為回應，2023年2月1日，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正式提出了歐盟綠色協議工業計劃（The Green Deal Industrial Plan），以提高歐洲凈零工業的競爭力，并支持歐洲向氣候中和的快速轉型。3月16日，歐盟委員會進一步公布了《凈零工業法案》和《關鍵原材料法案》提案，以確保歐盟在清潔技術生產方面發揮主導作用。

經過漫長的立法程序，2024年4月7日，歐盟《關鍵原材料法案》正式生效。隨后，2024年5月27日，歐盟理事會正式通過《凈零工業法案》，在歐盟理事會批準歐洲議會的立場后，該法案完成了立法決策過程中的最后一步，正式獲得通過。下一步，該法規經歐洲議會議長和理事會主席簽署后，預計6月底將在《歐盟官方公報》上公布，并自公布之日起生效。

至此，包括《關鍵原材料法案》、《凈零工業法案》和歐盟電力市場改革法案在內的歐盟綠色協議工業計劃的三大關鍵立法均已完成立法批準，歐盟綠色協議工業計劃的主要支柱已完成搭建。

作為歐盟綠色協議工業計劃的關鍵部分，《凈零工業法案》旨在加速歐盟向氣候中和轉型的進程，同時提升歐盟的工業競爭力。該法案被視為是對美國由《通脹削減法案》帶來的大規模綠色補貼計劃的強勢回應，并為企業提供可以媲美美國或者其他國家提供的補貼。

歐盟委員會主席烏爾蘇拉·馮德萊恩表示：“通過《凈零工業法案》，歐盟現在擁有了允許我們快速擴大清潔技術生產規模的監管環境。該法案為那些對我們在 2050 年實現凈零排放至關重要的行業創造了最佳條件。歐洲和全球的需求都在增長，我們現在有能力通過歐洲供應來滿足更多需求。”

圖說：《凈零工業法案》的立法進程

來源：歐洲議會

01

《凈零工業法案》的主要內容

《凈零工業法案》旨在促進實現歐盟氣候目標所需的凈零技術的工業部署，加強歐盟關鍵清潔技術的制造能力，其將為清潔技術制造業創造統一且可預測的商業環境，并提高歐盟工業基礎的競爭力和彈性。

為了鞏固歐洲在綠色技術領域的領先地位，《凈零工業法案》設定了兩個指示性基準：首先，到 2030 年，歐盟凈零技術的制造能力至少達到歐盟部署需求的 40%；其次，《凈零工業法案》進一步要求各國政府和歐盟委員會確保到 2040 年所有關鍵低碳技術在全球市場份額中的占比至少達到 15%。

圖說：《凈零工業法案》的主要目標

來源：歐盟委員會

《凈零工業法案》支持一系列戰略凈零技術，包括太陽能光伏和熱能技術、陸上和海上可再生能源、電池和儲能、熱泵和地熱能、電解槽和燃料電池、沼氣/生物甲烷、碳捕獲和儲存 (CCS)、電網技術，并詳細制定了一系列有針對性的行動來支持這些技術在歐盟的發展，包括簡化許可流程、在公共采購和拍賣中引入可持續性和彈性標準、引導成員國建立“戰略項目”來支持凈零技術等。

該法案中的措施還支持其他凈零技術，包括核裂變能技術、可持續替代燃料技術、水電技術、與能源系統相關的能源效率技術、任何其他用于脫碳的變革性工業技術等凈零技術。同時，《凈零工業法案》還設定了一個目標，到 2030 年，歐盟地質儲存地點的二氧化碳年注入能力至少要達到 5000 萬噸。

圖說：《凈零工業法案》中的關鍵技術

來源：歐盟委員會

該法案還包括旨在支持勞動力培訓和教育投資的措施，通過建立凈零行業學院，實現三年內培訓10萬名工人的目標，并呼吁建立“監管沙箱”，在靈活的監管條件下測試創新的凈零技術。此外，《凈零工業法案》呼吁建立“凈零加速谷”，即集中幾家涉及特定技術的公司的區域，以創建以凈零為重點的工業活動集群。

02

缺乏資金支持和統一治理工具成為挑戰

《凈零工業法案》旨在吸引投資，為歐盟清潔技術創造更好的條件和市場準入，并加速實現歐盟2030年氣候和能源目標以及到2050年實現氣候中和的進程。

雖然《凈零工業法案》提出了宏偉的目標，但實現目標所需的巨額資金卻成為了不容忽視的挑戰。根據歐盟委員會估計, 到2030年實現 40%的戰略性凈零技術年度部署需求目標將需要920億歐元的投資, 其中大部分來自私營部門，并通過歐洲凈零排放平臺推動。但《凈零工業法案》尚未解決私人投資者面臨的投資障礙問題, 如缺乏融資渠道、能源成本高和關鍵技能稀缺等。

在歐盟層面, 《凈零工業法案》未制定統一的融資戰略, 也未分配新的歐盟資金, 對清潔技術的公共財政支持主要來自成員國的常規預算。若擁有更多財政空間的成員國對本國綠色產業實施大規模補貼, 可能會引發其他成員國的強烈反對, 危及歐盟的公平競爭環境。

對此，SolarPower Europe 的政策主管 Dries Acke 就曾表示，對于太陽能而言，目標“是可能的，取決于財政支持框架將走多遠”。他補充說，這也將取決于 40% 的基礎是什么，奇怪的是，這是一個百分比而不是吉瓦目標。

此外，《凈零工業法案》還缺乏強有力的治理工具以解決歐盟綠色產業政策的協調問題。歐洲獨立智庫布魯蓋爾（Bruegel）高級研究員Simone Tagliapietra就指出歐盟及其成員國具有不同層級和目標的綠色產業政策, 缺乏統一的政策框架不利于歐盟綠色產業的協調發展。《凈零工業法案》提出將歐洲凈零排放平臺作為治理工具, 但該平臺只是對現有投融資機制進行協調，缺乏對各個成員國的政策目標和措施的具體監管，未改善當前歐盟綠色產業政策體系的碎片化狀態。

03

或將加劇全球綠色科技競賽

在綠色經濟發展背景下, 清潔能源技術正成為全球技術競爭的焦點。而《凈零工業計劃》旨在使歐洲成為“清潔技術的發源地”，這意味著歐盟將下定決心引領清潔技術革命，從清潔能源技術的凈進口國實現清潔能源技術獨立自主甚至凈出口國的轉變，這無疑將加劇全球的綠色科技競賽。

圖說：清潔能源技術供應鏈及全球主要供應國

來源：CSIS

據歐盟委員會統計，歐洲超過90%的太陽能光伏晶圓和其他光伏技術組件, 以及超過1/4的電動汽車和電池均是從中國進口。我國在太陽能光伏發電、電池和存儲、電網技術、風能等成熟凈零技術領域相較歐盟具有比較優勢，該法案難以在短期內實現“去中國化”的凈零技術產品體系, 對我國成熟凈零技術出口的潛在影響有限。

此外，由于缺乏必要的規模經濟, 歐盟在光伏、風能、電池等領域的投資成本較高, 短期內難以解決高企的土建、設備以及勞動力成本。據IEA相關數據，由于在基礎設施投入、勞動力和折舊費用等方面的巨大差異, 太陽能光伏制造在歐洲的成本相較于中國約高出 20% ~35%。因此, 歐盟難以在短期內實現凈零技術產業鏈的大幅度重構, 給我國帶來的產業鏈轉移風險是可控的。

圖說：《凈零工業法案》中相關凈零技術的目標

來源：歐洲議會

一家中國太陽能電池板公司的高級主管在接受中外對話采訪時就表示，該法案對中國光伏制造企業的影響沒有那么嚴重。他指出，歐洲想要建立完整的本土太陽能電池板生產鏈難度比較大，因為生產成本比較高，而且目前對中國企業的依賴也比較大。“即使建起來了，最后產品的價格也會很高” 該人士認為。

而對于國企業赴歐投資，屆時在本土化生產要求和補貼吸引的雙重作用下，中國清潔技術產業或將加速赴歐投資建廠。

利時魯汶大學的教授萊因哈特·維格勒斯（Reinhilde Veugelers）在接受中外對話采訪時表示：“對中國來說，這無疑意味著(歐盟)市場沒有關閉。只是(產品)需要在當地生產。”她補充說，中國公司應該仍然能夠在歐盟開設工廠。”從這個意義來說，這并不完全是保護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