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學過演講,但一直欽佩那些具有感召力的演講者,認為那是一個人的才能、魅力的體現(xiàn)。這也許與中學時雞西三中校長蘇志武的影響有關:全校師生站在大操場上,蘇校長登上講臺,把手表摘下往講臺上一放說:我只講十分鐘。果然十分鐘一到講話結束。印象之深,讓我五十年后還記得。在現(xiàn)實生活中,我重視每一次的講話,希望把自己的主張、意見表達得淋漓盡致,打動人心。
我有過當老師的經(jīng)歷,那時候把課講好就是我的主要目標。每一次講課前,都認真構思教案,面對墻壁默講一遍。上課時基本不用看書本,注意觀察學生聽課的表情。課后還要自己反思一番,哪里講的好,哪里有問題。我后來的大嗓門,以及講話時盡量注意簡潔、明晰,與那個時候的工作訓練有一定的關系。
后來在研究所和企業(yè)中工作,無論什么樣的會議,我都認真準備,講話前至少要列一個提綱,整理一下思路,做到言之有物,這也是對聽會人的尊重。
人生中,有過幾次難忘的演講經(jīng)歷。最有名的一次是在剛進四通半年的時候,四通舉行文化晚會,主要是演講比賽。那一次也是偶然,總裁辦的曹務奇打電話跟我說,他是報名演講的,因為臨時有事希望我能代替。鬼使神差,我竟然答應了。講什么呢?那時剛剛從科學院計算中心下海,是人生的重要一步,講一講為什么要邁出這一步吧。于是定名《我為什么到四通?》在家里草擬演講稿的過程中,隨時征求妻子的意見,反復念給她聽,她說不行的地方就改,直到兩人都滿意為止。那一次的會場設在宏大的海淀劇場,我被安排第三個演講,妻也到場去聽,結果她比我還緊張,幾次上廁所。還好,我在講了開頭幾句之后,便進入狀態(tài),由于改過多次根本不用看稿子,拿出我當語文老師的勁頭,慷慨激昂,抑揚頓挫,如江河奔騰,一瀉千里。講完了,主持人還提了兩個問題要我回答,其中一個問題是:有一天你會不會離開四通?我的回答是:引用詩人雪萊的一句話,如果還有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我。演講與回答都很精彩。那一次的評委有萬潤南、段永基等,我得到了全場最高的94.7分,比第二名的89分高出許多。自那一次后,所以的四通人都記住了我。
大約94年底,四通有過一次關于“打工意識”的辯論。當時我正在深圳主持深通公司的工作。負責集團人力資源的副總裁葉延紅給我打電話,說公司領導主張樹立打工意識,希望舉行一次辯論會,問我參不參加,我的回答很簡單:這種提倡是錯的,但我不參加。事后我還給當時的總裁段永基寫過一份傳真,勸他不要提倡這一類渙散人心的東西。辯論會那天,我正好也在,反方的一位辯手孫強(副總裁)臨時有事,主持人葉延紅臨急抱佛腳把我叫到臺上,雙方各五人,唇槍舌戰(zhàn),一團混戰(zhàn)。我是比較靠后發(fā)言的,由于事先有過思考,也聽了正方幾位辯手的基本論點,于是采用反詰句式,連連設問,記得我每一個設問與自我回答都激起滿場的掌聲,講到中間時臺下還有人扯起一個紅色橫幅:要做四通人,不做打工仔。那一次我的岳母也去聽會,會后夸我:誰也沒有玉琢講得好:段永基晚上也打電話祝賀。辯論我們勝了,不久集團董事會增補董事,我們這幾個反方副總裁沒有一個進入董事會。又過了半年,我離開了自己奮斗了八年的四通。有人問我:八年前演講,你不是說最后一個離開四通嗎?我說:今天的四通已經(jīng)不是當年的四通了。
96年初,我當時是華為唯一子公司莫貝克的總裁。一天負責市場營銷的副總裁、哈工大的博士張寅對我說:“李總,華為的辦事處主任們都在西麗湖培訓,你能否請他們幫忙我們銷售通信電源?”我問:“你管這塊業(yè)務,你為何不去?”他說:“他們不信我的,說我騙他們,莫貝克的營銷人員只有七人,借助華為辦事處的力量是唯一的出路。我只好親自前往。在此之前,除了認識市場部的幾個頭頭,全國各地的辦事處主任幾乎一個也未見過。因此到了西麗湖說明來意,希望市場部的負責人去會上幫助說說,沒想到他們讓我自己去說。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我在四十幾個陌生人面前,演講了至少十五分鐘,我說到莫貝克的健康成長對華為的重大意義,表示如果一個月之后,莫貝克的電源質量沒有改善,我自動辭職。也許是我的真誠和決心打動了他們,也許是我的感慨陳詞說服了他們,我贏得了長時間熱烈的掌聲。那一年在華為各個辦事處的幫助下,莫貝克的通信電源賣了兩個多億,贏利五千多萬。我們終于贏得了華為人的尊重。不久我到昆明出差,辦事處主任是一個創(chuàng)業(yè)時的老員工,他說:李總,這些年我到機場只接過老板(任正非)一人,接你是第二次。你那一次在西麗湖會議上的講話讓我敬佩。
在華為的第二次演講,是在1997年的年初。華為客服大樓的七層當時是食堂,這一次召開的是華為干部的年度工作動員大會,滿滿的,好像超過三四百人。任正非在主席臺上長篇大論地講完了,我以為也就完事了,不想副總裁們一個跟一個紛紛表態(tài)。也許那一天會場人太多的緣故,我在這關鍵時刻居然低血糖,有點虛脫。最后就剩我一個了。想到莫貝克的干部員工對我的期待,此時在大庭廣眾下如果不講或者講得不好,那將是一件丟臉事情,于是我強忍低血糖的嚴重不適,從人群中站起來。我講了狐貍的故事,并用一二三四五這一獨特的表述方式,描述1997年的工作任務和工作目標,讓人耳目一新。從此更多的華為人認識了我,也認識了不為人知的莫貝克。
莫貝克在2000年10月以7.5億美元(當時合60億人民幣)賣給世界500強企業(yè)艾默生,幫助華為度過了“冬天”。
后來我到利德華福,企業(yè)面臨倒閉的邊緣,我用大字報與講話鼓動大家,樹立遠大的企業(yè)目標,克服無數(shù)的困難,開拓了一個嶄新的中國高壓變頻器市場。那期間,我?guī)缀醢雮月寫一篇針對公司現(xiàn)狀的文章,到我離開時寫了將近150篇。在全國的行業(yè)論壇大會上,我也無數(shù)次演講,大力宣傳民族產(chǎn)業(yè)品牌,使企業(yè)成為國產(chǎn)大功率變頻器行業(yè)的一面旗幟。
最讓我感動的是我二十年前在深通公司的一位工人,他在去年寫了一本書——《平凡的印記》,關于我主持的深通公司有很長篇幅的描述,他寫道:我們這些高中生剛剛邁向社會,就在深通公司工作,那是一座學校,給與我們很好的激勵和教育,那時我們掙錢最少,卻是生活與工作最為快樂的三年。是啊,那是一個激情燃燒的歲月,我們所有的人都是從全國各地來到深圳創(chuàng)業(yè),記得有一次全員大會結束,有一位干部走到我面前激動的說:李工(二十年前被稱呼李工),每一次聽了您的講話,我們都會熱血沸騰,有一種不給錢也要好好干的勁頭。我開玩笑地說:我還是給你們發(fā)了工資的喲。
文章摘自李玉琢先生著作《命運這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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